硬笔书法是优美潇洒而又虔诚崇高的艺术,它铺垫着我的文学事业,又铸造了我的灵魂。
我们会稽山南麓的小山村,很早以来村民们有个练字习文的传统,说字是人的长袍衫,也就是一个人文化的外在表象,大家特别的注重。我父亲虽只读了三年书,可他把字写得蛮好,不论是硬笔字,还是斗大的毛笔字,都见功底。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山村没有幼儿园,上学前我的童年生活是砍柴拔笋采野果,摸鱼游泳打水仗,放牛割草吹口哨。间歇,父辈们会用柴棍、竹梢在地上划出几个简单的字让我们认,再教一两个新字,有时也用山村人特有的恢谐与放肆,写几个男女之间的字句嬉弄我们这帮小孩,我们也在这嘻嘻哈哈、欢言臊脸中认了一些字,练了一些句。那时生活没有现在这么富裕,兄弟姐妹七个,我是长子,一直与父亲睡在一个枕头上,枕头其实是一把晒干切齐了的稻草。晚上赤身贴在父亲边上,父亲就在我的肚皮上用手指写字,他写的笔划特别夸张,我的小肚皮上往往只写一个字,后来写两、三个字,让我猜、有的猜对了,有的猜不对,有的根本不知道,这时他就教我。就这样,在小学一年级前我已经认识了不少字,也进入了硬笔习字的行列。从小学到大学,读研究生,从学校到部队拿枪杆子,在枪声炮声的硝烟中,我一直坚持用硬笔书写世事人生。硬笔书写成为我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在认字练字中,我渐渐地对文字、文学产生了兴趣,后来就痴迷其中了。就连找对象,硬笔书法无意中也作为衡量的尺码。当年,我收到女朋友——现在的妻子的第一封信,看到她隽秀的两页书信,心想,她这么好的字日后帮我誊抄书稿准行。果真这样,婚后我的一部长篇的大部分,是她帮助一笔一划认真抄写的,人家看到稿纸上颇似庞中华的字体,怎么也意想不到是出自女性之手。几十年来,我创作的《援越抗美实录》、《雷神》、《西线之战》、《火红的高阳》等几百万字的文学作品,都是用硬笔书就的。在这漫长的一笔一划的书写中,就如道家的长期潜心修行,人的言行、性情都发生了根本的变化,所以说,硬笔书写,不但成就了我的事业,也铸造了我的灵魂。
在我们的影响下,女儿也爱好硬笔书法,在她读高中时,参加全国青少年硬笔书法大奖赛,荣获二等奖。现在已是电脑普及的年代了,我们钟爱传统的书写方式,我觉得它是一种艺术的表现,已经与我文学,生命融为一体了。我对女儿说,你的电脑虽然用得娴熟了,可别忘了你的书写,硬笔书法曾经灿烂,它作为一种文字的艺术表现,将会放射出更加璀璨的光芒,并将永久地屹立在中华民族灿烂文化的神圣殿堂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