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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祥林嫂的死,
我认为,祥林嫂是自杀而死的。在别无生路可走的情况下,最后以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,这才符合人物性格发展的逻辑。而事实上,人物的自杀,也是作者在小说中作了多方的暗示,“将意思传给别人”了的。
试想一想,当祥林嫂被鲁家赶出来之后,已是体衰力竭,人们将她视为不洁的异物,任谁都不会同情关心她的了;她所面临的唯一结局就是死亡。与其慢慢地挨着,冻死饿死,倒不如尽快地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。自杀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,祥林嫂就有这勇气。究其一生,她虽是受尽迫害,受尽摧残的妇女,但也时时显示了她的不断挣扎的主动性。这一生中最后一次的抉择──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?在祥林嫂来说,也是采取了主动的手段的。我认为,只有认识到、理解到这一点,我们心目中的人物性格才是完整的,统一的,一以贯之的,也才是符合作者的原意的。
再从小说的具体描写来看,祥林嫂一出现,便那样郑重其事地向“我”询问人死后的情状。必然地,她早已埋下了死的念头了。
且看鲁四老爷对她的死竟如此恼怒:“且走而且高声的说:‘不早不迟,偏偏要在这时候,──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!’”如果是一般的冻饿而死,他的反应不会那么强烈:“偏偏要在”──可见是死者主动选择的行为。
再从“我”在祥林嫂死的前后一系列心理反应来看:回答了她关于灵魂有无的问话之后,马上便“心里很觉得不安逸”,想到“我的回答怕于她有些危险”,倘若“因此发生了别的事,则我的答话委实负若干的责任”。而且,“我”“仿佛怀着什么不祥的预感”,“这不安愈加强烈了。”
当鲁家短工告诉“我”,祥林嫂“死了”时,“我”的反应也是强烈的:“‘死了?’我心里突然紧缩,几乎跳起来,脸上大约也变了色。”而且特别追根究底的要问个明白:“怎么死的?”短工的回答却是“怎样死的?──还不是穷死的?”由于这是凶死,在年关祝福时,短工忌讳说出真相,所以只好这样笼统地回答。中间的破折号是停顿之意,说明短工有所犹豫和踌躇。短工显然没有按“我”所要求的回答。但“我”知道祥林嫂准是自杀而死,于是内心“惊惶”了一阵,“还似乎有些负疚”。
作者接连用好几段文字反复叙写“我”心中的不安、“预感”和“负疚”的心情,其目的是在强调突出祥林嫂的不寻常的死。
还应该看到,作者用了相当多的笔墨,着力描写的,由于祥林嫂的惨死,在“我”心中引起的系列反应,是寄托了他对软弱动摇的知识分子的劝喻的。
很有意思,作者笔下的“我”是一个知识分子新派人物。他能看清社会的黑暗,心中有所不平,对封建守旧派(自己的“四叔”)产生强烈的憎恶和反感。──从“话不投机”到“决计要走”。
遇到祥林嫂那样严肃认真地向“我”提问,使“我”措手不及,敷衍了事的回答之后,心里立刻产生了一连串的不安;但随后又想“我”明明说过“说不清”,已经推翻了答话的全局,即使发生了什么事,于“我”也毫无关系了。“‘说不清’是一句极有用的话。”给人“解决疑问”“用说不清来作结,便事事逍遥自在了。”──多么圆滑乖巧的一种应世手段啊!
待知道祥林嫂的剧死,起初“我”“还似乎有些负疚”,接下去,就不这样了。“我静听着窗外似乎瑟瑟作响的雪花声,一面想,反而渐渐的舒畅起来。”一走了事,何必自寻烦恼。城里的“清炖鱼翅”“价廉物美”,对“我”有更大的吸引力。“我”就是以吃点儿喝点儿的行动来求得内心暂时的“平衡”。呜呼!“人和人的感情”,竟是那样的“不相通”。
小说结尾一段,再次借写祝福的气氛,写景中的幻觉:
……我在繁响的拥抱中,也懒散而且舒适,从白天以至初夜的疑虑,全给祝福的空气一扫而空了,只觉得天地圣众歆享了牲醴和香烟,都醉醺醺的在空中蹒跚的豫备给鲁镇的人们以无限的幸福。
这里包含了对封建礼教吃人罪恶的愤懑之情,但更主要的是通过这自嘲的独白,表现了对社会的黑暗和丑恶无可奈何,听之任之的颓唐心情。说到底,“我”是在社会斗争面前抱着玩世不恭的逃遁态度的,一个苟活的知识分子。
显然,作者对这一人物是有所谴责和批判的。因为,五四至第一次大革命时期,鲁迅对中国革命的希望,更多的还是寄托在知识分子身上。在 1925年3月写的《通讯》一文中,他曾说过:“现在”“也只好从知识阶级一面先行设法,民众俟将来再谈。”(《华盖集》)
《祝福》写祥林嫂的死,一方面固然揭露控诉了封建礼教对妇女的残酷迫害,另一方面也是通过这一纽结,将不同身份,不同思想状况的两个人物串在一起,发生碰撞,引起对比。让读者看到,一个是地位卑微,身上有许多封建意识束缚的劳动妇女,在她那低贱、狭小的天地里,却向来是那样的勇于行动,勤于思考,临死之前,终能悟出一个对鬼神观念的“疑惑”来。另一个是“出门人,见识得多”的知识分子,他有清醒的头脑,有一定的是非爱憎之心。也许是由于经历过多挫折,磨损了他的锐气吧,而今变得圆滑世故,遇到现实问题绕着走,更不爱深思探究,袖手旁观而心安理得了。
我认为,作者这样写“我”,其用意是在劝喻中国知识分子“都摆脱冷气”,不要“自暴自弃”,积极投入到改革社会的“韧”的战斗中去,“有一分热,发一分光”;而且要更多地、更深切地了解劳苦大众的苦难,看到他们身上的可贵品质。
继《祝福》之后半个月,鲁迅写了《在酒楼上》;这篇小说着重刻画了一个青年时代怀抱“改革中国”的壮志,中年成了苟且敷衍,得过且过的,软弱退缩的知识分子吕纬甫。我想,作者笔下这一人物的出现,也可以反证《祝福》中的“我”是寄托了鲁迅对知识分子的批评、劝喻的意图的。
──选自《名作欣赏》1986年第4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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